深夜動物園的秘密習題

 秋天的尾巴，艷陽高照的早晨，頂好超市騎樓下等候公車的她倆並不相識。紅唇（她臉上化有濃妝，大紅嘴唇尤其顯眼）要去泰山，金牙（滿臉天生的親切，微笑中閃著金牙）要去新莊。二十六和她們一起坐上了119公車。

金牙不假粉飾的皺紋藏有頑童般的孩子氣，她的親切與好奇使她能迅速的從鄰座的婆媽對話中找到關鍵字「阿素」。阿素在新莊的宏泰市場裡賣女裝，她們都是阿素的客人。紅唇在泰山下車，途中未發一語，她的安靜泰然與臉上的濃妝有一股衝突的幽默感。金牙所要前往的復興路二段即將靠站，始終閃著微笑有一搭沒一搭的她，扶握著車階旁的把手，再也按耐不住，轉身而慎重的對著婆媽們說：我也要去阿素那，因為阿素是我的朋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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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六南投老家的對門鄰居也叫「阿素」，阿素已逝的丈夫長二十六的父親幾歲，所以尊稱她一聲嫂子。過去未曾了解阿素單薄素樸的外表下，其實長袖善舞有著活躍的人際關係。鄉下人家串門子，站在自家門口就能八卦，親密的友好、暗地滋長嫌隙、巷頭吵巷尾和、莫名的不相往來。
 
聽說了嫂子阿素的女兒阿芳嫁來台北新莊，夫妻倆從事服飾批發的生意，曾在新莊的宏泰市場裡擺設攤子，阿素心疼女兒帶著孩子工作諸多不便，將孫子阿志接回南投看顧，明眸皓齒的阿志最喜歡吃紅蘿蔔了。
 
失業的第二十七天，二十六在復興路二段下車步入宏泰市場，阿芳女裝的旗幟有褪色的時間感，不見阿芳身影，卻是阿素後揹著熟睡中的阿志，專注的招呼客人。二十六右拐進巷內舊識的蔬果攤子，揀了幾條紅蘿蔔。老闆正為一位年邁的婦人打包彩椒，餘光瞥向二十六，像是說著「拿去吧」，不打算收錢的意思。
 
拎著紅蘿蔔回往阿芳女裝的路上，二十六仍對昔日吝嗇的蔬果老闆突來的慷慨感到困惑。阿素俐落的身手不一會翻亂的衣服即獲得平整妥貼，她總是專注的彷彿世界只剩下她自己。二十六喊了幾聲嫂子，遞上阿志愛吃的紅蘿蔔，阿素頭也沒抬……。
 
重力加速度的墜陷，癱軟的身體倏忽搖晃後瞬間靜止，二十六在哄鬧的耳語中醒來：

「煙斗司機，我要在蓬萊坑下車」是金牙的聲音。

「妳又去阿素那了阿」司機認得金牙。

「素阿，今阿日宏泰的紅菜頭金青……」金牙一如往常的爽朗。  

 
朦朧之間，二十六在駕駛座右上方的後照鏡看見自己蒼白的臉，額上有幾滴汗珠，像是走了很長的一段路，喘不過氣：原來是夢，原來是夢……